卢克明书
外国传教士眼中的怡亲王。本文纯属虚构，和真实的历史丝毫无关。作者批判一切宗教，文中观点不代表作者本人观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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基督耶稣的仆人卢克明，写信给凡住帕尔马，在基督耶稣里的诸位监督、诸位执事：
愿恩惠、平安从 神我们的父并主耶稣基督归与你们！
一位秘密信教的满族小姐对我提起，他们的传说中也有处女产子的故事，就如同圣母玛利亚一般。据说是一位名为佛库伦的少女在湖中沐浴时，有鸟为她衔来一枚红果，她将那果子吃下，便怀了孕，生下的孩子姓爱新觉罗，就是他们满族人的祖先。这种相似让我感到十分新奇。要知道，中国的皇帝也被称作“天子”，即“天”的儿子。中国人的“天”（Tien）和“神”（God）的意思不完全相同，但仍是非常接近的，更何况如今的皇帝正是满族人。如此看来，中国人确是属基督的（注1） 。
只是，雍正皇帝认为主耶稣的教会会毁了他的国。他不许我们在中国传福音，还下旨把我们驱赶到广州和澳门去。但我要说，我们多数人仍是幸运的，因我们只是被驱逐了。同样是被认定威胁了他的权柄，八阿哥（他曾是呼声很高的皇位继承人）和九阿哥就被囚禁了，最终死在了禁闭所。皇帝还使他们二人改名为“阿奇那”和“塞斯黑”。巴多明神父懂一些满文，据他说，那分别是“猪”和“狗”的意思。
或许有人要说，经上说要爱自己的弟兄，皇帝却待自己的弟兄如此苛刻，也就难怪他不许我们向中国百姓传福音。我也曾这么认为。冯秉正神父却说，这祸端是一些教士漠视中国的风俗惹出来的，与皇帝如何待他的弟兄丝毫无关。且耶稣说过：“不要把圣物给狗，也不要把你们的珍珠丢在猪前，恐怕它践踏了珍珠，转过来咬你们。【太7：6】”
这话也曾写在他们送给十三亲王（他是皇帝最宠信的兄弟）的教义书上。就是五年前皇帝下旨驱逐我们时，几位神父向十三亲王进献的陈情信和教义书，他们希望亲王能代他们向皇帝求情。那天他们在亲王家门口等了三个多小时，亲王天黑后才从宫里回来，但还是接见了他们。
根据费隐神父的回忆，当时亲王坐在一盏明灯下，信手将教义书翻开，正是在马太福音的第7章处停下了。他将书摊在冯秉正神父面前，指点着第3节到第5节的那一段，严肃地要求他解释那些话是什么意思。
“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，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？”第3节即是这么写的。要知道，当时民间就已有皇帝苛待九阿哥的传闻（注2）。巴多明神父灵巧像蛇，他猜到了亲王担心这句话会让皇帝更加不快，于是率先开了口，并非常巧妙地将解释的重点放在了不要随意论断人身上。亲王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，他不动声色地翻着书，不再发一言。冯秉正神父驯良像鸽子（注3），他列举了皇帝即位后对兄弟的诸多恩赏，称赞皇帝具有书中所说的美德。亲王听了，最终没再追究。
亲王并未收下教义书。他仍帮他们求了情，却没能改变皇帝的看法。神父们后来又几次三番地去求他，还说了一些“您是皇帝唯一信任之人，一定能庇护如同孤儿般的我们”之类的话。亲王虽积极地帮了他们，但当他得知皇帝决心已定时，便拒绝了他们更多的请求。
神父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传教士们的福祉，但不知为何，我总觉得他们一度变成了路加福音中写的，引诱耶稣去试探 神的魔鬼。你们应当也知道《复乐园》，就是那部在英国出版的叙事诗，讲的就是福音书中的这部分内容。在荒野里，魔鬼装作饥饿迷途的老翁，对同样饥肠辘辘的耶稣说了什么呢？
耶稣回答说，人活着不单是靠食物，而是靠 神口中所出的一切话语。亲王像耶稣拒绝魔鬼一般拒绝了神父们。或有人说，亲王只是不愿惹怒皇帝，使他自己被我们这些外邦人牵连。若真是如此，他自一开始就拒绝岂不是更加明智的？他确是一位品德高尚的人。而且，我实在告诉你们，在皇帝还是四亲王时，九阿哥也曾试探过十三亲王，要他背离四亲王，同样被拒绝了。
这事我又从何得知呢？我在之前的信中写过，有一位虔诚的基督徒，三年前在广西的荒野中赶路时，曾为一个倒地垂死的人付洗，而后主就降恩惠给那人，使他恢复了健康。他后来辗转来到澳门，我们方晓得此人是已故的八阿哥的一名家奴。曾静所传的“流言”中，就有不少是他们最先传的。
他因悔恨自己的罪，数度找到我告解，我于是得知了一些秘事。作为一名神父，我不该将告解的内容泄露给外人，不过既然如今流言已人尽皆知，我也想在此为大家详细说明我了解的一些情况。
在先皇复立他的太子后，十三亲王仍一直被皇帝冷待。据说他一度生活得颇为拮据，身体也不好。当时八阿哥和他的追随者想要与四亲王争夺继承人之位，他们还希望把十三亲王也拉拢过来，只因他的才智、胆识均有过人之处，能为他们所用。而且他们料定，他必然为遭二阿哥牵连心怀不甘，这将使他们有机可乘。
据此人说，九阿哥为十三亲王送去了“多到我们这些外邦人难以想象”的银票，并对他说：“你过去受皇父宠爱器重，心中也曾怀有匡扶社稷的理想，谁成想却因虚无的罪名遭到厌弃，家人也不得不过着清贫的日子。我们作为你的弟兄，为你送来了这些财物，希望能帮你脱离困境。
“我们都知道，你心中的理想仍在，只是，若想有伟大的作为，必然要有向之进取的条件。你如今既无爵位，也无人可依附，还如此清贫，你又能如何实现自己的理想呢？
“你看那些外头的门人和兵丁，在你没有钱养活他们时，他们又怎会追随你？还有你的家人，没有钱又如何让他们体面地生活？有钱才有荣誉、威严和胜利，我们的二哥和四哥就是如此，他们从外邦商人那儿得了不少金银。你若愿和我们同道，日后我还会送更多过来。只要有了财富，幸运也会在你手里。”
十三亲王隐忍着，回答他说：
“孟子说过贫贱不能移，这是你我儿时便明白的道理。财富若没有仁、智、勇与之相配，便不能使人得到成就，更不能使他们守住他们已有的。否则，阿房宫又是为何毁于一旦的？
“车胤、孙康的经历人尽皆知，韩信、范仲淹少时家境贫寒，他们后来依然有所成就。你和穆经远神父交往甚密，或许也曾听他讲过昆丢士和柯留士（注4）的作为。从外表看来，我像是家计空乏，但焉知我不能于贫困之中成功，甚至还要超越他们呢？”
请看，耶稣在荒野中，不也正是如此回答魔鬼的么？
此人还说，彼时他们尚不知晓十三亲王已秘密加入四亲王的阵营，并非无依无靠。可是，凡当时四亲王能给的，他们也能给，还能给得更多。不知为何，十三亲王竟连动摇都未有一毫。
后来——也就是在雍正皇帝即位后，十三亲王就奉命主管了帝国的财政，他主持追缴了六部欠国库的银两，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。他还数次推辞了皇帝赏给他的钱财，就如同柯留士一般。
或许你们在想，十三亲王虽然推辞了钱财，但对皇帝给他的权力却照单全收，并用它做了许多事。他定是爱荣耀和名声胜过金银，所以九阿哥才会失败。可我实在告诉你们，那人的本主，八阿哥，以荣耀和名声引诱十三亲王时，也彻底失败了。
据说， 那一日他送八阿哥进宫，恰巧在宫门处遇见了十三亲王。八阿哥称赞十三亲王说：“皇上对你如此信任，给了你诸多权柄，你也不负他的期望，率领会考府清查了户部亏欠国库的银两，数目竟不差毫厘。
“昨日你请求皇上允许他们分十年还清，户部的官员们却并不知晓此事，仍在背后议论你冷酷无情。你当告诉他们，是你为他们求得了恩典，他们当铭记并称颂你。”
十三亲王微笑着，回答他说：
“他们为何要称颂我呢？因为有我，他们有了十年的时间可以喘息？可亏空本就该立即填补，受到这样的称赞，我又如何能快乐呢？
“我如此做，是不愿他们走邪道去筹款，为皇上惹出更多事端。若是为了称颂，那行为便成卑鄙的，人便成渺小的，得到的称颂即是损失，虽然称颂无非就是一句话语，本就是空头的。
“我无意藉此寻求自己的宽仁之名，而是要寻求皇上的宽仁之名，好证明我们都是从他的宽仁里来的。”
八阿哥接着说：
“你又何必把称颂看得如此轻微呢？皇上追缴亏空，严惩腐败，岂不也是为了在清流官员和百姓之中留下好的声名？”
十三亲王回答说：
“那是因为他们并不能偿还其他任何东西了。皇上坐拥天下万物，那些官员与百姓从皇上那里受了如此多的恩赐，赞美和感谢是最轻而易举的酬报，而有的连感谢都没有。
“甚至有些官员，侵占了本就属于皇上的东西，反而报以负义、忘恩、欺诈，还要冒渎君上。但是，皇上却宽宏大量，广施恩泽，甚至酌情予以他们宽限。除了称颂与归顺，皇上还能向他们要求什么呢？”
十三亲王这样一说，八阿哥沉默了一瞬，而后立刻又说：
“你说的有理，我实有茅塞顿开之感。如今我主理工部事务，手下的一些人记档算账总有些不够伶俐，也不理解皇上整饬财政的苦心。你应当随我去，对他们加以训示，让他们都看见你的高风亮节与雷厉风行。”
十三亲王退开了一步，仍是微笑着：
“皇上给了我权力，又有谁能阻拦我清查工部的账目呢？我无论何时都可自行前往，无需劳动兄长你来带领。我当然可以教导他们明白算账，就像你也可以一样。”
说完之后，十三亲王便先行进宫了。
十三亲王请求户部宽限还款期限的事，我数年前也在邸报上读到过。可以说，我们这些没在朝廷任职的传教士之所以了解十三亲王的品行，决定请求他帮助我们，最初便是借着邸报上记载的诸多事情。我们于是也知道，除了我们传教士的事务，他还负责了许多其他重要的事情，包括军务、治河、测绘、皇帝的起居等等等等。或许这也就是皇帝多次向其他臣子称赞他是“柱石”的原因之一。“柱石”的意思是说，他是国家的支柱，是他帝国的基石。一如耶稣对圣伯多禄说的，他要将教会建在磐石上，如此，阴间的权柄将永远不能胜过它，他还把天国的钥匙交给圣伯多禄，使他在人间代他牧养他的羔羊。（注5）
只是，这块基石似乎最近有了些许“动摇”。亲王自从去年年底离京并归来后，身体一直很虚弱，管理传教士的事务现在已经由别人接手了。宋君荣神父回忆说，他在亲王动身前见过他，那时亲王已有了些许疲劳之态，不过仍坚持亲自前往，还问他索要一幅最新绘制的京畿附近的地图。神父从图库中找出了一幅，亲王看了看，说图有些旧了，这次他们回来之后，会再差人画一幅新的。
亲王说着，把地图卷了起来，就像卷一件衣服。
宋君荣神父说，当时他有了一种回到了他们初见不久时的错觉。彼时皇帝设计的诸多精巧的改革都见了成效，亲王也能腾出手，去更多地处理和外国的关系。那时他要宋君荣神父他们为他绘制一幅包含和邻国边界的地图，并带了一份旧的给他们看。
“这图是好多年前画的了。”十三亲王一边亲手将地图卷起，一边对宋君荣神父说，“如今天地已经变了，皇上会需要一幅新的。”
宋君荣神父于是想起了希伯来书中的一句话（注6）。在他眼中，这位十三亲王与皇帝的关系或许正如 神与祂的独子，祂们本是一体的。他也知道，皇帝其实是十三亲王的兄长，他们也是不信我们的宗教的。
但他与亲王尚不熟悉，也不敢向亲王说出心中所想。亲王看出了他的踌躇，便主动问他可是有什么问题。
“……当今的皇上，他是您的兄长吗？”
“是的。他同时也是我的君主。”
宋君荣神父说，亲王那时就是这么回答他的。只是自去年一别之后，他已经很久没再见到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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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：卢克（Luke）即路加，本身这个词有“光明”的意思，所以虚构出来了卢克明这样的一个传教士。本文中出现的译文全部摘自CUNPSS-神本，和天主教的译本存在差异。
注1：需要再次强调，文中观点不代表作者本人观点。天子（son of Tien）→神的儿子（son of God）。新约里son of God特指耶稣基督。“中国归中国人，中国人归基督。”←这话其实是清末望海楼的比利时籍本堂神父雷鸣远说的，本意是批评外国各个修会代表本国利益控制中国天主教及教徒。
注2：前文（马太福音第7章第1到2节）为“不要论断人”。大意就是说你们怎么看别人，别人就会怎么看你。第3到5节耶稣拿兄弟举了个例子，说要先去除自己对兄弟的大的偏见，才能消除兄弟对自己的小的偏见。这段对老四说的话，就有点影射老四是因为自己对兄弟过于苛刻，才觉得老九老十都对他大不敬。巴多明在这里转移了话题，非常巧的就是后面就跟着上文提到的第6节的猪狗论【。不过传教士们求情的时候老四还没发落老八老九，更没有让他们改名。阿其那不是猪塞斯黑也不是狗，就暂时当它是这个意思吧。
注3：此为马太福音第 10章16 节，耶稣派他的门徒去各地医治病人（传教）前对他们说的话：我差你们去，如同羊进入狼群；所以你们要灵巧像蛇，驯良像鸽子。
注4：本段及后面和8的对话有参考《复乐园》的有关内容。昆丢士(Quintius)即卢西乌斯•昆提乌斯•辛辛纳图斯（Lucius Quintius Cincinnatus, 519BC-430BC），东山两起为罗马宰相,于铲除国内外的仇敌后归居茅庐,拒绝人民所献的金钱。柯留士应指马尼乌斯·库里乌斯·登塔图斯（Manius Curius Dentatus，？－前270年），以廉洁和简朴著称，曾躬亲烤炙芜菁，撤尼王赠以巨款，不受。以上人物事迹来自朱维之翻译版《复乐园·斗士参孙》第52页附注。
注5：此为马太福音第13到第19节的内容。耶稣问他的门徒，别人都说我是先知，你们说我是什么人？他的门徒回答不上来，只有西门彼得（即圣伯多禄，伯多禄是天主教的译法，故在原文中保留）说，你是神的儿子。耶稣肯定了这个答案，并对彼得说：我要将我的教会建立在这磐石上，阴间的权柄不能胜过它。我还要将天国的钥匙交给你，凡你在地上捆绑的，在天上也要捆绑，在地上释放的，在天上也要释放。现今的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即建在西门彼得的坟墓上，教皇徽上两把交叉的钥匙代表的即是“天国的钥匙”。
注6：指希伯来书第1章第11节到第12节的内容：天地都要像衣服渐渐旧了； 你要将天地卷起来，像一件外衣，天地就都改变了。此处的你指上帝或者耶稣。
很久之前为了写天津教案有关的一个故事查了一些资料，但实际到写的时候好多没用上。这次又把当时的那些笔记、新约以及十几年前读过的弥尔顿的《复乐园》重新找出来断章取义了一番。正好怡亲王也确实经常和传教士接触，他并不信教，但似乎听传教士们讲过圣经的内容，所以就这么写了。
以及一些church的网站上真的什么参考书都有，不仅有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这种书，甚至连《实用古典希伯来文文法》都有。。。。。
